雨水像是发了疯,从黑沉沉的天空倾泻而下,砸在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
汇成一道道浑浊的小溪,顺着屋檐哗啦啦地往下淌。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腐烂垃圾的酸馊味,还有廉价劣质酒精刺鼻的气味,
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巷子深处,
一堆被雨水泡得发胀发黑的垃圾旁边,蜷缩着一个男人。他身上的工装外套沾满了污泥,
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单薄的轮廓。他脸朝下埋在污水里,一动不动,
只有偶尔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一下,才证明他还活着。
脏污的雨水顺着他乱糟糟、油腻打绺的头发往下淌,流过苍白消瘦的脸颊,流过青色的胡茬,
最后消失在泥泞的地面。雨水在他身下积起一小片浑浊的水洼,
倒映着巷口昏黄、闪烁不定的路灯,像是一只浑浊而疲惫的眼睛。一个小小的身影,
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单薄,几乎要被这无边的雨幕吞噬。
萧念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明显小了一号的旧外套,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更显出她的瘦骨伶仃。她小小的肩膀吃力地扛着一个硕大的、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袋子比她整个人还要大上一圈,里面装满了她今天在附近几个街区翻捡来的塑料瓶和硬纸板。
每走一步,她小小的身体都因为负重和湿滑的地面而剧烈地摇晃一下,
脚下那双开了胶、鞋底磨得溜光的旧帆布鞋,在泥水里艰难地跋涉。
终于挪到那个蜷缩在垃圾堆边的男人身边,萧念离费力地把沉重的蛇皮袋放下,
发出一声闷响。袋子口没扎紧,几个湿漉漉的空瓶子滚了出来,在泥水里打着转。
她顾不上这些,急忙跪下来,小手用力地去推男人的肩膀。“爸爸?爸爸!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哭腔,被雨声打得支离破碎,“醒醒!别睡在这里,会生病的!
爸爸!”男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粗重浑浊的呼吸声,断断续续。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的脸。
萧念离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她咬咬牙,
使出全身的力气,小手抓住男人冰冷湿透的胳膊,拼命想把他拽起来。可她太小了,
力气微弱得可怜,男人的身体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依旧像一滩沉重的烂泥,
深深陷在污水和垃圾里。“爸爸…起来啊…”念离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就在这时,巷口传来几声流里流气的口哨和粗鲁的大笑。
三个穿着花里胡哨廉价T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年轻混混晃了过来,
雨水打湿了他们廉价的发胶,几缕头发滑稽地贴在额头上。
为首那个叼着烟、脖子上挂着条褪色金属链子的黄毛,一脚踢飞了滚到脚边的空瓶子,
瓶子“哐当”一声撞在墙上,碎裂开来。“哟呵!”黄毛吐掉烟**,咧开嘴,
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眼神贪婪地扫过念离刚刚放下的那个鼓囊囊的蛇皮袋,“小丫头片子,
今天收获不小嘛!哥几个手头紧,借点‘辛苦费’花花?”他身后两个混混也跟着怪笑起来,
其中一个光头还故意捏了捏拳头,指节发出咔吧的脆响。念离小小的身体猛地绷紧,
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挡在昏迷不醒的父亲和那个蛇皮袋前面。
她浑身湿透,头发紧贴在苍白的小脸上,嘴唇冻得发紫,
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却死死瞪着逼近的混混,里面是恐惧,但更多的是倔强。“不…不给!
”她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清晰,“那是我和爸爸的!”“嘿!臭丫头,反了你了?
”黄毛被她的反抗激怒,脸上的嬉笑瞬间变成凶戾,他一步上前,
抬脚就狠狠踹在萧念离父亲蜷缩着的后背上!
“呃啊……”昏迷中的萧烬发出一声模糊痛苦的闷哼,身体痛苦地蜷缩得更紧。“爸爸!
”念离尖叫起来,那声音尖锐得能刺破雨幕。恐惧瞬间被一种更原始、更凶猛的东西压倒了。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根本不顾双方力量的悬殊,小小的身体猛地扑了上去,
对准黄毛踹人的那条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害怕和不公都咬碎!“嗷——!!!”黄毛猝不及防,
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剧痛让他猛地抽腿。念离被这股力量带得一个趔趄,
重重摔倒在泥水里。她单薄的外套袖子在摔倒时被蹭了上去,
一小截苍白瘦弱的手臂露了出来。在那本该稚嫩的皮肤上,赫然印着几道刺目的青紫色淤痕,
像是被用力掐过、拧过,边缘还带着不正常的深红。“妈的!小贱种找死!
”黄毛疼得龇牙咧嘴,看着裤腿上渗出的血印,暴怒地抬起另一只脚,
就要朝摔在地上的念离狠狠跺下去!他眼里凶光毕露,这一脚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那沾满污泥的鞋底即将重重落在念离瘦弱的身躯上时——一只冰冷、骨节分明的大手,
突兀地、死死地抓住了黄毛的脚踝!那只手很瘦,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甚至能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但五根手指却像冰冷的铁钳,
蕴含着一种与外表截然不符的恐怖力量!抓得如此之紧,
黄毛感觉自己的脚踝骨仿佛要被捏碎!“谁他妈的……”黄毛惊骇地低头。
只见刚才还烂泥般瘫在污水里的男人,不知何时竟已半坐了起来!
雨水冲刷着他苍白消瘦的脸颊,几缕湿透的黑发黏在额角,遮挡了部分视线。然而,
透过那凌乱发丝的缝隙,黄毛对上了一双眼睛。那不再是醉汉浑浊迷茫的眼。那双眼睛里,
翻涌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淀了无尽岁月的冰冷死寂,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深渊。深渊深处,
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几乎要熄灭的暗红色火星,在接触到女儿手臂上淤青的瞬间,猛地爆燃!
冰冷死寂瞬间被一种无法形容的暴戾所取代,那目光扫来,仿佛带着实质的刀锋,
刮得黄毛皮肤生疼,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血液都似乎冻结了!“滚。
”一个字。低沉,沙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没有任何起伏,
却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黄毛和他两个同伴被这眼神和这一个字钉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连惨叫都忘了。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仿佛被一头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洪荒巨兽盯住!
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呃…呃…”黄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脸色惨白如纸,
死亡的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抽回脚,也顾不上疼了,连滚带爬,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后逃窜,另外两个混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跟着黄毛,
一头撞进迷蒙的雨幕深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串仓惶的泥脚印。
巷子里只剩下哗哗的雨声。萧烬维持着半坐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
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像拉风箱。刚才那一下爆发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缓缓转过头,
目光落在倒在泥水里、浑身湿透、正惊恐又茫然地看着他的女儿身上。
那目光触及女儿手臂上刺眼的淤青时,他眼中刚刚熄灭的暴戾火星似乎又跳动了一下,
但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刻骨的痛楚所覆盖。那痛楚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他挣扎着,
用手肘撑地,试图站起来,但身体虚浮得厉害,一个踉跄,又差点栽倒。
他伸出那只刚刚抓住黄毛脚踝的手,颤抖着,想要去碰触女儿,却在半空中停住。
那只手沾满了污泥,冰冷,骨节突出,他自己看着都觉得肮脏不堪。
“念…念离…”他喉咙滚动,发出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沙哑,
“……过来。”萧念离还处在刚才的惊吓和父亲突然“醒来”的震惊中,小脸上满是泥水,
大眼睛里噙着泪水,恐惧地看着父亲伸过来的那只手。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把无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萧烬的心窝。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眼底深处那点因女儿受辱而燃起的暴戾火焰,
被这无言的抗拒瞬间扑灭,只剩下更加浓稠、更加冰冷的绝望和自我厌弃。他猛地收回手,
五指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咳咳…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毫无征兆地袭来,萧烬佝偻着腰,
咳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动,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
带来一阵阵眩晕和脱力。他用手死死捂住嘴,咳得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爸爸!
”萧念离看到父亲痛苦的样子,刚才那点恐惧瞬间被更大的担忧压倒了。她顾不上害怕,
也顾不上满身泥泞,手脚并用地从泥水里爬起来,扑到父亲身边,
小小的手紧紧抓住萧烬冰冷湿透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女儿带着体温的小手传来的微弱暖意,像一道微弱的电流,
击穿了萧烬周身冰冷的绝望壁垒。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微微一滞,
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奇迹般地稍稍缓和了一些。他艰难地喘着粗气,侧过头,
对上女儿那双盛满了担忧和泪水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极了她的母亲,清澈,干净,
此刻却盛满了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惊惶和无助。萧烬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疼得他几乎窒息。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像堵着一团滚烫的砂砾,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抬起另一只同样沾满污泥的手,极其笨拙、极其小心地用还算干净的手背,
轻轻碰了碰女儿冰凉的小脸,试图擦去那混合着雨水和泪水的污迹。就在这时——“哐当!
”一声轻微的碰撞声。是萧念离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严重的旧书包。在她扑过来时,
书包带子松脱,整个书包掉在了泥水里。书包口没有完全拉紧,
里面散乱的书本和一些杂物被雨水迅速打湿、浸透。
一本薄薄的、印着“阳光实验小学”校徽的硬壳通知书,被雨水冲了出来,一半浸在泥水里,
鲜红的“退学通知书”几个大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像一道狰狞的伤口。旁边,
几张被撕碎的试卷一角露出来,上面用红笔打着一个又一个刺眼的叉叉和低得可怜的分数。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在那份通知书和试卷的纸页边缘,
沾染着几点已经干涸、变得暗褐色的……血迹!那点点的暗红,在浑浊的雨水中晕开一点点,
却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进了萧烬死寂的眼底!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的怒意和冰冷刺骨的杀机,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
瞬间席卷了萧烬的四肢百骸!比刚才看到混混欺凌时强烈百倍、千倍!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无比危险,巷子里原本冰冷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冻结,
连倾盆而下的暴雨都似乎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滞涩了一瞬!萧烬的身体猛地绷紧,
如同拉满的弓弦!他死死盯着泥水中那几抹刺眼的暗红血迹,瞳孔急剧收缩,
眼底深处那点微弱的火星,在这一刻轰然炸开,燃成一片焚尽八荒的滔天烈焰!
那火焰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几乎要冲破他身体的束缚!“谁……干的?
”他的声音不再是沙哑,
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度压抑、从齿缝间挤出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嘶鸣。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砸在地上。念离被父亲身上突然爆发的恐怖气息吓得一哆嗦,
小脸煞白。她顺着父亲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书包里掉出来的东西,尤其是那几点血迹。
她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恐惧瞬间淹没了她,仿佛那些可怕的记忆又回来了。
她猛地低下头,小手慌乱地去抓那些散落在泥水里的书本和通知书,想藏起来,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混合着雨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只是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呜…爸爸…没…没事的…是…是念离自己不小心摔的…”她语无伦次,
小小的肩膀缩成一团,拼命想把那染血的纸张塞回湿透的书包,动作慌乱又无助。“摔的?
”萧烬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刀锋刮过玻璃。他看着女儿手臂上那明显的指痕淤青,
再看看通知书上那几点刺目的暗红,一股狂暴的力量在他体内左冲右突,
几乎要将他残破的躯壳彻底撕裂!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碰女儿,
而是重重一拳砸在身侧冰冷坚硬、布满铁锈的墙壁上!砰——!一声闷响!
铁皮墙壁向内凹陷出一个清晰的拳印!边缘扭曲撕裂!锈蚀的铁皮碎屑和着雨水簌簌落下。
念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尖叫一声,猛地抱住了头,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泥水里,
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这一声尖叫,如同兜头一盆冰水,
瞬间浇熄了萧烬体内即将失控的毁灭之火。他砸在墙上的拳头缓缓松开,
指关节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混着雨水顺着墙壁往下淌。
他看着女儿惊恐万状、瑟瑟发抖的样子,那滔天的怒焰瞬间转化为灭顶的自责和剧痛。
他做了什么?他又一次吓到了她!在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他不仅没能成为她的依靠,
反而成了她新的恐惧来源!萧烬的身体晃了晃,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
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靠近蜷缩成一团的女儿。他伸出那只受伤流血的手,
动作缓慢而笨拙,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轻轻、轻轻地落在女儿湿漉漉、冰冷颤抖的小脑袋上。
“别怕…”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刻骨的疲惫,
“念离…别怕爸爸…”他顿了顿,像是在积蓄力量,也像是在做出某个艰难无比的决定,
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爸爸…带你…回家。”他不再去看那泥水中的通知书和血迹,
仿佛那是什么剧毒之物。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挣扎着从泥泞中彻底站起来。
高大的身躯在风雨中摇晃得厉害,仿佛随时会再次倒下。他弯下腰,伸出双臂,
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缩成一团的女儿抱了起来。念离小小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随即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伸出冰凉的小手紧紧环住了父亲的脖子,
把湿漉漉、满是泥水的小脸深深埋进他同样冰冷湿透的颈窝里,
压抑的呜咽终于变成了放声的痛哭。
…他们打念离…说念离是…是野种…呜…说爸爸是…是废物…呜哇……”女儿的哭声和话语,
像一把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切割着萧烬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他抱着女儿的手臂猛地收紧,
勒得念离有些喘不过气,却又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绝望的庇护力量。
“不哭…”他抱着女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巷道里艰难前行,
冰冷的雨水不断冲刷着他苍白失血的脸。他嘴唇翕动,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更像是在向自己立下誓言:“爸爸…在。”“爸爸在。
”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出租屋,窗户玻璃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用发黄的胶带勉强粘着。
冷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从缝隙里不断地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受伤野兽的低咽。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劣质烟草的焦油味和挥之不去的酒精发酵后的酸馊气。
萧烬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已经在他怀里哭累睡着的女儿轻轻放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木板床上。
床上只有一层薄薄的、露出棉絮的旧褥子。他拉过一床同样破旧、散发着霉味的薄被,
仔细地盖在女儿身上,掖好被角。昏黄摇曳的灯泡光线下,女儿苍白的小脸上泪痕未干,
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紧紧蹙着,小小的身体偶尔还会无意识地抽动一下,发出模糊的呓语。
萧烬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拂开女儿额前被汗水泪水黏住的湿发。
他的目光落在女儿纤细手腕上那几道刺目的青紫淤痕上,
又移到她脸颊上隐约可见的、还未完全消退的指印。刚才那本染血的退学通知书,
像鬼影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废物…野种…”女儿带着哭腔的控诉声,
不断在他耳边回响。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咳咳…咳…呕——!”他猛地捂住嘴,
剧烈的咳嗽再也压制不住,弯下腰,身体痛苦地痉挛着。这一次,
咳嗽得比巷子里那次更加凶猛,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整个肺腑都咳出来。
一股温热的液体冲破指缝,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在昏黄的灯光下,
绽开一小朵刺目的暗红。是血。萧烬看着掌心那抹刺眼的红,眼神空洞了一瞬。
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限。这具被酒精和绝望掏空了十年的躯壳,
在刚才巷子里的情绪剧烈波动和力量爆发后,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拉风箱般的杂音。
额头上布满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沿着消瘦的脸颊往下淌。
他踉跄着走到墙角那张破旧的小桌旁,那里放着一个喝了一半的、最廉价的塑料瓶装白酒。
他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酒瓶,拧开盖子,仰头就往嘴里猛灌!
辛辣、劣质、灼烧喉咙的液体顺着食道一路烧下去,带来短暂的麻痹和虚假的暖意。
他需要这个,需要这能暂时麻痹神经、忘却无边痛苦的毒药。只有这样,
才能压下心头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才能不去想女儿身上的伤痕和那染血的退学通知,
才能不去面对自己这十年如一滩烂泥般的人生!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身体缓缓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酒瓶歪倒,刺鼻的液体汩汩流出,
在地面蔓延开一小片湿痕。意识在酒精和剧痛的撕扯下,迅速模糊、下沉。窗外,
暴雨依旧不知疲倦地倾泻着,敲打着铁皮屋顶,发出单调而绝望的声响。风声呜咽,
像无数亡灵在哭泣。这间冰冷、破败、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小屋,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角落,
快手至尊奶爸:谁敢让我女儿退学!小说全本章节大结局 试读结束